▲美國當選總統(tǒng)特朗普。圖/新華社
“毫無疑問，歐盟絕不會讓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攻擊我們的主權邊界。我們是一個強大的大陸。”
據(jù)參考消息網(wǎng)1月9日援引外媒報道，在美國當選總統(tǒng)特朗普公然宣稱不排除動用軍事力量奪取格陵蘭島后，法國外長巴羅對其發(fā)出警告。
針對特朗普這一軍事威脅，德國總理朔爾茨也回應稱，“不能用武力移動邊界”，“邊界不可侵犯的原則適用于每一個國家，無論它是在我們的東方還是西方”。
同一天，丹麥外長拉斯穆森則表示，如果格陵蘭島居民愿意，該島可能會獨立，但不太可能成為美國的一個州。但面對特朗普意外拋給丹麥的“格陵蘭難題”，這注定是一個不會讓任何一方滿意的回答。
而自從特朗普放言要“買下”格陵蘭島，這座面積逾200萬平方公里、人口卻不到6萬的島嶼就備受關注。格陵蘭島是丹麥的自治領地，最近卻因殖民時代的一些問題而與丹麥關系變得緊張，現(xiàn)任自治政府稱其旨在最終實現(xiàn)該島獨立。
這一系列內(nèi)外因素的疊加，無疑使得格陵蘭島的相關話題更加敏感，雖然幾乎沒有被美國“軍事奪取”的可能性，但此后一段時間里，圍繞格陵蘭島的問題仍必將伴隨著各方博弈。
特朗普對格陵蘭島覬覦已久
格陵蘭島地理上屬于北美洲，是世界第一大島。由于其領土80%在北極圈內(nèi)，氣候極為寒冷，絕大多數(shù)為原住民因紐特人。直到公元982年，該島才有了第一批白人——來自北歐冰島的維京人。
1933年，格陵蘭島被確認為丹麥領地。1979年5月1日，格陵蘭獲得內(nèi)部自治權。2009年6月21日，格陵蘭獲得“內(nèi)部獨立”權，除外交、國防和與財政相關事務外一切自主。在丹麥議會，格陵蘭有兩個議席。
因為所有格陵蘭人自動獲得丹麥國籍，因此他們都是歐盟公民。但在1985年，格陵蘭根據(jù)3年前公投結果拒絕加入歐盟，因此格陵蘭島全境卻不屬于歐盟領土。
格陵蘭經(jīng)濟發(fā)展滯后，傳統(tǒng)上依靠漁獵，島內(nèi)雖有豐富礦產(chǎn)資源但開發(fā)緩慢，落后的基礎設施也拖累了該島的進一步發(fā)展。事實上，長期以來格陵蘭最主要的財政來源就是丹麥提供的巨額轉移支付。
自“二戰(zhàn)”后，美國就在格陵蘭島設立了軍事基地，主要用于對北極空海域進行雷達和電子監(jiān)視。此后，美國又利用這些基地支持其彈道導彈預警系統(tǒng)。格陵蘭島唯一真正的國際機場，最初正是美國建造的空軍基地。
特朗普對格陵蘭島的覬覦也由來已久。2019年8月，第一個總統(tǒng)任期內(nèi)的特朗普忽然揚言要購買格陵蘭島，稱“這本質(zhì)上不過是一筆房地產(chǎn)交易”。這隨即便遭到了丹麥首相弗雷澤里克森的駁斥，丹麥女王瑪格麗特二世也因此宣布取消原定對特朗普訪問丹麥的邀請。
此次再度當選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更將其對格陵蘭島的覬覦升級為“不排除武力”。其長子小唐納德·特朗普則帶領一眾追隨者對格陵蘭島進行了自稱的“私人訪問”，而自選舉階段便與特朗普結盟的馬斯克，也積極附和“拿下格陵蘭島”。
如此種種，看起來特朗普這次對格陵蘭島似乎是志在必得，也同時將一個現(xiàn)實難題拋給了丹麥政府。
丹麥王室態(tài)度鮮明且強硬
面對特朗普這番露骨且已然明顯涉及國家尊嚴和主權的言論，丹麥官方卻表現(xiàn)得耐人尋味。
曾在2019年8月怒斥特朗普“購島”言論的丹麥首相弗雷澤里克森，此次僅簡單聲明“格陵蘭屬于格陵蘭人，是非賣品”，同時表示“我們需要保持冷靜，堅持我們的原則”。
這一言論被特朗普本人隨后在社交平臺評價為“不好”，從丹麥角度看則不妨視作中規(guī)中矩的常態(tài)式表態(tài)。招致批評的官方表態(tài)，來自丹麥外長拉斯穆森。
當?shù)貢r間1月8日，拉斯穆森對媒體說，“我們完全承認格陵蘭的雄心。如果這些雄心得以實現(xiàn)，格陵蘭將獨立，但它不太可能成為美國的一個聯(lián)邦州”。
拉斯穆森接著表示，對特朗普的說法“無需大驚小怪”，呼吁“每個人都幫幫忙，把調(diào)門都降低一些”，甚至附和了特朗普的論調(diào)，稱“地緣政治正在發(fā)揮更大作用、北極冰蓋融化和新航道的開辟，不幸地我們也看到了大國競爭的加劇”。
分析認為，首相弗雷澤里克森相對克制，應是因其5年以前業(yè)已表明態(tài)度，且和上次的總統(tǒng)身份不同，當前特朗普尚屬一介平民，自己作為現(xiàn)任首相似乎的確如何反應都有些“輕不得重不得”。比較而言，外長拉斯穆森的表態(tài)明顯更趨軟弱。
態(tài)度最為鮮明的則是丹麥王室。事實上，此次特朗普“語出驚人”之前，“丹麥修改王徽”的消息就已不脛而走。
丹麥王徽自誕生起就很少進行重大修改，上一次“微調(diào)”已可追溯到1972年。但此次王徽的調(diào)整，卻非常醒目且重大：原本“拼桌”的格陵蘭北極熊和法羅群島山羊一拆為二，被特別突出，部分王冠裝飾則因此被取消。
有觀察家指出，丹麥王室一直是丹麥社會里最反感格陵蘭島分離、最渴望強化丹麥在格陵蘭存在感的群體。此前，丹麥女王因此拒絕特朗普到訪；2024年1月14日新國王繼位后，立即成立了專門委員會研究格陵蘭和丹麥的“相關性象征”問題。
此次王徽修改，正是該委員會建議的一部分，并于2024年12月底實施。此番，則因特朗普的“挑釁”而被支持者刻意重新炒熱。
“我們團結一致，每個人都致力于丹麥王國。從南石勒蘇益格的丹麥少數(shù)民族——甚至位于王國之外——一直到格陵蘭島。我們屬于彼此?！钡溚跏以噲D借此清晰而強硬地表明，格陵蘭島是丹麥的一部分，這不容討論。
盡管，追求獨立的格陵蘭人，可能并不這么認為——格陵蘭自治政府總理就在其新年演講中再次強調(diào)了推動獨立。
更像是漫天要價的“訛詐”
面對特朗普的露骨“挑釁”，美國的西方盟友們似乎都在期待其1月20日總統(tǒng)“轉正”后有所收斂，不再發(fā)表這類刺激性言論讓所有人為難。
但是，考慮到上一次“格陵蘭危機”正是發(fā)生在特朗普第一個總統(tǒng)任上，指望他此次“轉正”便“規(guī)矩”起來，似乎也不太現(xiàn)實。另外一些人則相信，即便特朗普有強烈的“格陵蘭情結”，也未必有能力和條件真正推進，并非“軍事奪取”那么簡單。
格陵蘭島地廣人稀、氣候惡劣，和外界聯(lián)絡全靠事實上很脆弱的空運和海運，且受到氣候和基礎設施條件的極大制約。丹麥與之松散維系至今，奧妙就在于格陵蘭的社會運作幾乎全系于龐大的丹麥轉移支付。
丹麥政府所能給予格陵蘭的是“斷奶后的獨立”，格陵蘭自治政府所追求的是“獨立但不斷奶”。而信奉“美國優(yōu)先”的特朗普卻恰恰一貫精于打眼前小算盤，這跟格陵蘭無疑更加談不攏。
如前所述，格陵蘭島雖非歐盟領土，格陵蘭人卻完全享受著歐盟兼丹麥社會福利，即便在福利國家中丹麥也是佼佼者。而信奉效率至上的美國，卻是七國集團中唯一的非福利國家。
百年來，即便是原住民的格陵蘭人也早已習慣了“大福利”，即便在丹麥框架里格陵蘭也都是較“左”的社區(qū)，格陵蘭選民大多對并入美國并不感興趣。
更為重要的是，不論軍用還是商用，開發(fā)甚至維持格陵蘭這個高緯度世界第一大島的日常運作，對吝于在海外花錢的特朗普來說，也是很難接受的。
鑒于此，隨著1月20日的總統(tǒng)“轉正”，特朗普在格陵蘭問題上可能會消停下來——并非為了“政治正確”，而更多恐將因為“劃不來”。
更何況，法國外長巴羅、德國總理朔爾茨等歐盟國家政要，也都第一時間明確表達了對特朗普相關言論的強烈不滿。即便特朗普要一意孤行，美國國會可能也不得不從維系同盟體系的角度來予以周全和平衡。
倒是一些經(jīng)濟金融領域?qū)＜覔鷳n，心有不甘的特朗普就職總統(tǒng)后，可能會尋隙封殺丹麥對美貿(mào)易的優(yōu)勢領域，如胰島素、啤酒和海運服務等。以特朗普大棒亂舞的一貫做派，這是完全有可能的，而其后的漫天要價中或許也還將包含格陵蘭問題。
這無疑更像是一場“訛詐”，起碼將逼迫丹麥面臨加強國防等更為現(xiàn)實而具體的問題——事實上，特朗普此次剛剛提到格陵蘭島，丹麥就宣布將大幅增加格陵蘭的防務開支。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何睿
校對 / 楊利
